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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的話,多多少少有些漣漪在明月心頭蕩,她就故意捉趣他,“說真的,你是不是一直牡丹狗?”

她腦袋後是一座落地臺燈,周映輝瞧著她,逆著的光半明不昧地晃進他一瞬不瞬的眼裏,有些熬人眼淚。

他良久未答。

這下又擴張了向明月的好奇心,她索性嘖嘖笑他,也想問個究竟,得他一句妥當話,好去回絕書娟,瞧吧,我說沒你說的那些個可能的!

“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男人?二十四歲的男人,應該是小狼狗的年紀啊,你不憋得慌嘛?”

二人間,只隔一張小圓幾的距離。周映輝被她徒然地問得難堪極了,沒一個男人願意在女生面前承認是一張白紙的,尤其是自己萬分心儀的女生。

可是他又慶幸,慶幸,她總算給了個他可以開口的機會。

他即便被她為難了,也很喜歡這樣直率又冒進的明月。

他一直這麽喜歡著。

“你沒結成婚,我媽給我介紹的那個幼師對象,我也不高興應付了。”周映輝想過同她告白的無數種開場白,沒一個是這樣的。

這樣被她逼得尤為地被動。

他還想告訴她,明月,你結婚的前一個晚上,天知道我在檢驗室是怎樣熬過來的。

“為什麽?”向明月懵了,好像明知故問了。

“因為你。”

周映輝說,他們一起吃燒烤那晚,他發地標給明月問是不是離他們公司很近的那條,是他媽媽原本要他次日去相親的餐廳地址。

那晚見過明月後,他即刻不願再去浪費時間了,於那個女生於自己都是,他很篤定。

周映輝不想承認他孬,可是事實也是,她意識清明的時候,他真得不敢對著她說什麽,怕她那狗脾氣會打人。

眼下她糊裏糊塗,又帶著些生理欲望的沖動,他想叫她更糊塗。

他不承認他有多喜歡她。

只低低聲音,近乎蠱惑,“如果做你向明月的男伴,我是不是很不夠格?才要一件禮服你都要替我提前置辦好?”

向明月心砰砰地跳,嘴巴幾次想張口,綿軟無力。

也不敢輕易張口,怕心跑出來。

他雙目裏有室內的暖光,像似落布些星星。

明月良久的沈默,叫周映輝毫無章法,可是身心的本能驅動著他必須做些什麽,來告訴她,我是真心的。

他才朝她靠近了一點點,向明月聽過神來了,罵他,

“你……周映輝,你哪根筋不對?”

向明月恨不得要打自己,沒事瞎問什麽亂七八糟!

她即刻起身,光著腳,裙角被自己踩住了,幾乎要絆倒之際,周映輝伸手扶住她,她卻不滿意他的殷勤,掙開他,擡腳踩在他的小腿上,生生踏著走過去了。

隨即發揮她自以為滿分的控場能力,發布房東號令,碎覺!

逃一般地回到自己房裏,生怕些什麽,還急吼吼地反鎖了門。

她即刻和書娟聊微信,她怪閨蜜烏鴉嘴,

向當當:被你說中了,外面那個小畜生他想睡我?

向當當:你說是不是夭壽了。

向當當:簡直喪盡天良啊,我比他大五歲。

一般人覺得這五歲沒啥大不了,可是向明月是妥妥的叔控啊。周渠好歹還比她大一歲。

這這這,我拿他當弟弟當閨蜜,這個小畜生要睡我?!

這感覺,……,她最近正好在重溫還珠格格。

皇帝要納紫薇為妃了,小燕子跑出來說了一通。

什麽,褲子都脫了,你告訴我,她是我親生女兒?!

如此這般的,三觀動搖之感!

—小劇場3—

明月高考那年,媽媽生病的,沒挨到一年,就走了。

火化那天,她拼命求爸爸再讓她看一眼媽媽。

太平間裏送到殯儀館,冰棺都是不許再打開的,死者樣貌也不會祥和到哪裏去。

明月卻死活鬧著脾氣。

向父終究忍不住妻子離去的傷痛,失手打了明月一巴掌。

十四歲的周映輝趕到的時候,向明月正在外面烈日裏哭。

上火的緣故,還是鼻子毛細血管太薄,禁不住曬,簌簌地滴著血。

很多年過去,周映輝的夢裏都時常會夢到這段,她紅腫著半張臉,仰起頭血流不止的狼狽樣。

他脫掉外面的棉襯衫,給她擦。

最後跌入春夢了,汀濘難起。

☆、011

次日周一,向明月半個月的病假結束了。她一身霧霾藍通勤西裝短褲套裝,長卷發散在腰間,風風火火地跑出臥室,徑直往大門去的時候,

餐廳處有人喊她,“早飯不吃?”

周映輝!

都幾點了,他還沒去醫院。

向明月回頭瞥他一眼,又回過身來,背朝他繼續往門口玄關走,“來不及了。”

她一如往日地在玄關處換鞋、拿包、出門,這一短暫且連貫的動作裏,向明月總覺得有雙眼睛盯著她,像掉在她脖頸上的不自在。

她走出入戶門,“砰”地再闔上,一路摸索進電梯裏後,這才暗自吐一口氣。

我在幹什麽?向明月拿手梳頭發地狂躁,是的,她昨晚喝了不少酒,但沒斷篇。

也就是,

周映輝那句“因為你。”

懵得她到現在腦袋都是晃的,昨晚一直翻烙餅似的在床上,幾乎淩晨四點鐘才瞇著了。

我這是在做什麽?她又苦嘆一口氣問自己。

擺在眼前的是兩個選擇:

1.拒絕他,並叫他搬出去。

2.裝不知道,並言行間滲透給他,大家保持啞巴智慧,讓他知難而退。

一上午直到例會散會,向明月都在腦子裏搬這件事,她收回之前的做生不如做熟的念頭,當時不讓他搬進來多好呀。

現在回想,點到線的連貫起來了,這小子從一開始就沒憋好主意!

“混蛋!”

“啊?”在同明月說話的幾個同事一頭霧水,他們在商量中午明月作東的那頓吃什麽。

“哦,沒事。在想一個case.”

她手術住院的那幾天,同事湊份子去探望過她,明月回工作室第一件事就是要還大家這個人情,她也邀請了林雋聞。

林雋聞自然不會和一堆下屬坐一張桌子嘻嘻哈哈,但是明月的請客,他又不想過期作廢,就說她要真想請,晚上單獨給他開一桌。

向明月也不諂媚,說她不能這樣,單獨請你可以,但不能拿回請說事,這叫同事覺得我太官僚主義了,連回請個人情,都搞階級對待。

林雋聞聽後蔑笑,他知道明月在拒絕他,昨晚也是,這女人不饒情面的時候還真不可愛。

“是單純不屬意我,還是離了準新婚後,又有了別的人,……,比如那個檢驗師弟弟?”

向明月像是被人噎了口地不自在,擡眸看林雋聞的時候,後者靠在自己的辦公轉椅上不動聲色地搜羅著明月的答案,兀自一聲輕笑,“也是,最近姐弟戀好流行的說。”

中午在一家道地的本幫酒樓,向明月早上就沒吃,中午還是不覺得餓,她出來上洗手間補妝的空檔,抽了支煙,其實她沒啥煙癮,純粹有時候偏頭痛,抽一支提提神。

今天她是有點煩,煩她最近有點拆了東墻補西墻的窘迫呢,她萬萬沒想到打發掉老板的示愛,竟然是拿一個小弟弟作幌子。

按滅手裏的煙蒂時,梁書娟這個女人總算回她電話了,她一接通書娟的電話就急吼吼地罵她:“怎麽回事啊,到現在才回我信息,我跟你講啊,出事了,我要……”

書娟喊她打住,你的事先放一放啊,我問你啊,那個周弟弟是不是在市立醫院檢驗科啊?

……

這年頭,有錢比不上有關系。

書娟說,旁的地方可能真金白銀地往外掏,還有人買你的賬。唯獨兩處,上學和就醫,這二處沒個關系可以走,真真是白瞎。

你以為你個平頭老百姓花點錢去打點人家主治醫生或是主刀,人就會稀罕你那幾點錢?

說白了,即便醫生願意收你個打點問候的心意,也得中間有人作保,說到頭,還得有關系。

有關系還得看什麽樣的關系,就是關系的重量掂量著,值不值得他為你走這趟辛勞。

書娟的外婆病了,縣城醫院檢查做了一通,最後還是挪到了市立醫院,老人家八十歲了,意志消沈得不想看了,成天臥在床上挨痛。

舅舅也是個忤逆子,將老太太帶到縣城這些年,婆媳時常有話說,最後書娟母親氣不過,一句話發落了舅舅:老太太今日起就由我管了,你們不必過問了。

書娟帶了老太太從縣城醫院的做得一些檢驗報告,想托周映輝看看,或者如果可以的話給他們科裏看看。

呼吸內科那邊開了入院通知單,但床位緊極了,起碼要在門診上排上四五天。

向明月被書娟的一頓經念得直拍額,她好像才想起來,她之前闌尾手術好像也是周映輝出面的人情債呢。她朝書娟坦白,這個時候去求那小子,特麽,不是擺明了叫他認為我默許這層暧昧關系嘛?

書娟:“是你自己心虛好嘛。沒這層關系,你找他辦事就辦不成了?”

“好吧。”

“那怎麽說?”

“能怎麽說,我跟他講啊。能讓老太太挨著痛不管嘛!”

周映輝當初選醫檢是他同家裏賭氣的行徑。他母親那頭的人脈,父親又桃李甚多,總之他老老實實學個內科、外科,如今都能輕松過日。

即便是醫檢,他母親也可以安排他進S城有名的私立醫院,偏他苦哈哈地什麽都要靠自己。

一向臭屁狂酷拽的周小二,聽清向明月找他托的事,旁餘沒說什麽,“你讓她先帶報告過來找我吧,我先看看。至於科裏,還是等病人在咱們醫院住院科室那邊送標本過來,我才能請我們主任幫忙看報告。這是規矩。”

“哦,……,那病房那邊能不能疏通一下哦,錢可以打點的。”

“行了,我去幫你問問。”

不到半日,周映輝給她回信:最遲明天下午辦住院手續,通知書娟。

向明月直直看了短信幾分鐘,最後還是耐不住給他去電話了,她直截了當地問,如果你內部要打點人情得告訴我們,不能叫你貼補。

“綜合病房樓呼吸內科的高主任是九龍醫院貝院長的同窗,我也沒上去,我叫我媽疏通的。”

九龍醫院呀,那豈不是……

周映輝輕易猜透向明月在琢磨什麽,“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別沒良心啊,不是為你朋友,我才不會同我媽張這個口。”

之後過去很長時間,向明月跟周映輝重提這件事,她問他,既然那麽介懷你媽和那個貝院長的事,為什麽還要管你媽張這個口。

周映輝很是認真地告訴她:“因為不想叫你失望。”

周映輝待明月的情誼,就是,他的原則可以沒有原則。

這日晚上,周小二出奇地歸家很晚。

向明月這個沒籠頭的馬都已經回來了,雙十一期間,她躺在病床上血拼了不少東西,陸續快遞到家,她在樓下豐巢櫃裏一一取件,拎在手裏往單元樓回的時候,門禁口遇到了周映輝在樓底鎖車。

說不尷尬是假的。可她也不能沒良心,白天還求著人家繞了個老大的人情,不能一掉頭就讓他滾,而且他能滾到哪裏去嘛!

就住她家隔壁呀。

真是傷腦筋。

她腦子裏小人打架的時候,周映輝朝她走近,因為向當當小姐手裏拿著的、腋下夾著的,加起來起碼七八個包裹,十足像個送快遞的。

他再正常不過的行徑,替她接過一半包裹,“一路回來,小區裏活動的女人,都是在取包裹的。”

他這無關痛癢的開場白一點不有趣,且還很直男,要她怎麽接話,沒話可說。

像是沒得到她的回話,有些失落還是疑惑,周映輝站在月色裏,沈默不語地投目光到明月臉上,甚至眼裏,他這樣明目張膽地看她,叫向明月不難堪都難!

這這這,這種純情小男人的計倆,八百年老掉牙的蠢哪!向明月恨不得拿手裏的包裹狠捶他一頓,看什麽看,該是你看的嘛?你魂都沒了,才會惦記我!

該死!

一邊氣,一邊擡腳就走。

二人一路上樓無話。

向明月在玄關處拆包裹,她一貫喜歡將快遞的紙盒丟在門口,這層保潔的阿姨自會悉數拿走去賣紙皮。

她坐在玄關凳上自顧自手裏的動靜,周映輝換好拖鞋,他看著她低眉順眼地坐在自己眼前,心上不無怨氣:哦,你用得著我的時候就當什麽都沒有的求我辦事!一轉臉,又對我不理不睬,太過分!

“書娟外婆的胸水和血清報告出來了……”周映輝突然覺得下作極了,拿病情引她看他。

果真,向明月拆完一套水乳,丟紙盒在腳邊,駭然擡頭,“怎麽說?”

周映輝悶聲有氣:是不是只有這樣,你才勉強搭理我一眼?

“你說呀!真是個急死人的性子。”

周映輝這才平淡看她,“胸水標本儀器計數細胞數非常高,鏡檢分類看來,有一類細胞歸類占比很奇怪,形態不規則,胞漿也深染……”

“說人話!”向明月最煩科學人士,能不能說點人話叫人明白他們的意思。

“不像好細胞,懷疑淋巴瘤細胞。”當然,他又說話大喘氣,“也有可能臨床治療後采集的標本或受某種感染因素造成的淋巴細胞發生的反應性改變也未可知。”

向明月像個白癡聽得雲裏霧裏,拿手裏的氣泡棉丟他,“你還真是個當醫生的料,你們醫生界說了等於沒說的派頭,你算是已經修煉到家了。”

周映輝也不解釋她的誤解,“總之,建議臨床那邊加做胸水和血清腫瘤標志物篩查。”

“能不能不要這麽打官腔,我們托你們,就是想問個定心丸吃呀!”向明月蠻不講理。

周映輝闔闔眼,消受大小姐的脾氣,“大姐,定心丸也得有實質報告數據支持呀。我已經義務加班給你們加塞出初步報告了,這也是我們科裏討論出的結果,沒有病理支持的猜測都是沒有意義的。”

周映輝的意思很明了,基於懷疑的基礎之上要進一步排查,檢驗這邊也得將試驗前影響標本結果的因素盡可能考慮進去。

向明月嫌嚕蘇,說學醫的就是麻煩,她拒不承認這是嚴謹。

周映輝數落她,“可是你的生活裏必然需要我們這些麻煩的人。”

向明月橫他一眼,他繼續同她清算,“忙你朋友的事,我現在還餓著肚子。”

好說,向明月問他要吃什麽,叫外賣!

周映輝:“沒興趣。”

於是,她又給他們學醫的羅列一個毛病:矯情。

他嫌外賣不幹凈。“我就不信你們那些同僚一水地不叫外賣。”

“叫。”周映輝承認,他們時常不吃醫院食堂,叫外面的東西吃。

但他今天腸胃不舒服,實在不想吃外面的油鹽。

向明月純屬話趕話,今天也著實要謝謝他的轉圜,心血來潮,“那我下|面給你吃吧。”

周映輝下意識蹙眉蔑笑,他是純粹想說,就你那點竈臺前的技能,他還不如吃外賣呢,同理的拉肚子,吃外賣他索性能過個嘴癮。

但是老司機的向明月被他的嘲笑卻領會出另一層意思,她說了什麽?

這和出交通事故是一個道理。肇事追尾、變道不打燈然後剮蹭的都是有駕齡的老司機。

新手老實得很,因此,今晚翻車的向明月著實得難堪。

她一臉窘色地瞪周映輝,後者才後知後覺她說了什麽。

他一副:天地良心,我什麽都沒說都沒做呀!

向當當窮途末路的梟雄之色悉數全敗現出來了,“周映輝,你明天就給我搬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修bug.

☆、012(改)

“講點理,好嘛?”

玄關口一團狼藉,她也不管,徑直要回自己的房間,周映輝喊她。

向明月才不聽,她正巧借這個契口發落了他,倒也省事。

“我的房子我願意租就租,願意收回就收回。”她補充,大不了我退你房錢。

“向明月!”他依舊站在原地,突地聲調高一高,喊了她一聲。

她被他這一聲喊得心直突突。

孤男寡女。她腦子裏竟然下意識冒出這四個字。

怎麽說呢,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對別的男人說不。可是這對象換成周映輝,她突然覺得棘手極了,周小二不是外面那些:OK,成不了男女關系也能友誼萬萬歲的男人。

他是個頂認真的男生。

倘若他對她真是那樣的心思,明月覺得與他說了不,或是感謝,他都會吃心受挫很久。

當然,她對他不是憐憫才不能盡言。而是她懂他那份孤獨與驕傲,她也希望他懂她盡可能給他體面的心情。

知難而退罷。

她真心希望可以這樣。

可是周映輝朝她一面走來,一面道:“我已經付了三個月的房租,也在來這之前拒絕了科裏同事一起合租的邀請,眼下暫時沒合適的室友可尋。”

“即便轟我走,我想,……”周映輝頓了頓,他的聲音就在明月耳後,也許他不是詞窮,而是看著她,目有所及,心有所屬,她像萬丈光照他所有陰暗,也像浪浮花難難收攬。

“總歸也得熬過這銀貨兩訖的三個月吧!”

他是頂聰慧的人,向明月不信她同他打岔的意圖他識別不了,連周渠那廝都說周映輝是個挺有意識的人,雖然向明月不懂他們游戲裏說得那種意識到底是什麽。

總之,她不和他撕開這層畫皮,他就打算囫圇個到底。

擱向明月往常的性子早就跳腳了,可是眼下,她打算由他去,她寬慰自己的說辭是,住罷,住三百年也改變不了什麽。

心思翻湧期間,周映輝繞到她右手邊,微微俯身打量她的神色,一本無辜地試問口吻,“怎麽說?”

房東大人不接話,抱著一手的化妝品直往房間去,周映輝問她,“那還吃不吃面呀?”

“吃你個頭,碎覺!”

才十點半!

次日書娟外婆的檢查結果:腫瘤標志物增高,胸水常規發現大量異常細胞,但病理未發現腫瘤細胞。

科裏團隊開會討論,最終排除腫瘤因素以及制片因素,得出的結論,也正是當初周映輝懷疑的,淋巴瘤。

替病人轉入血液科,骨髓病理和細胞學均未發現浸潤,化療治療,預計五十天到六十天的治療時間,方可康覆。

周映輝其實與書娟不太熟絡,盡管書娟與明月初中就結伴了,但書娟去向家的次數不多,她印象中,第一次見周映輝還是東元哥結婚的喜宴上。

十一二年前的事了,書娟與周映輝不無感恩地套近乎,“你哥該是明月的白月光的,她那時老提起他。不過聽說,你哥現在不如你好看了。”

“聽誰說?”

還有誰,向明月呀!其實周映輝不用猜都知道的事,他偏要問一問,好似更真切點。

書娟暗自咋舌,這小狗崽子還真夠忠心耿耿,總之你拿向明月的事吊他,他總能上鉤。

仔細看他,確實長得不賴呀。唇紅齒白、硬朗周正的一張巴掌臉,下頜線也是精致鋒利的一條線。

醫院這幾天轉下來,周映輝又跑前跑後的幫著打點了不少,梁書娟這女人純粹拿人家的手軟就先倒戈了,說周小弟還挺迷人的,尤其穿白大褂的樣子!

向明月:這還得了?!

接連幾日,向明月與周映輝都沒怎麽照面,他們一個花蝴蝶成日地早出晚歸,一個要麽白天泡檢驗室要麽換夜裏去。

這一日工作日,明月因為直接去外勤會場,出門晚了點,闔門意欲要往電梯處去的時候,發現對面的應急樓道口的防火門半掩著,半個人影側身立在窗邊。

周映輝,他在抽煙。

剛落過雨的天氣,有風灌進來,銜著沈沈的潮濕涼意。

他穿一件黑色防風夾克,手上夾著的煙,被風吹花開些煙灰,撲落在他袖口,帶著些猩紅的火點。

聽到她高跟鞋的動靜,他側頭過來,向明月正巧拿手隔開門,探頭細究他,他也無妨。手上往唇邊送煙的動作沒有停止,隨即,他微微俯首,蹙眉狀,深吸了口唇際上的煙,捏著煙蒂吸納的動作很嫻熟。

向明月剛想說,你竟然也抽煙!

那廂,周映輝拋了手裏的煙蒂,丟在地上,拿腳去踩,嘴裏那口煙自若從容地吐出來,他絕對是故意的,因為他沖向明月吐了個一百分的煙圈。

向當當才不吃他這套,沖他一橫眼,也不言聲,轉身就走了:騷氣、幼稚!

沈知華還是從何晴的口中知道,映輝現在借住在當當那裏。

那小子跟他們說是和同事一起合租,沈知華幾回要去給他們收拾收拾,兒子也不肯允,他拒絕一切媽寶形式的慰問。

結合上回冷不丁回來換正裝,一本正經地要沈知華給他打個細致的領帶,沈知華問過他,這是去幹什麽呀,小二很少這般鄭重其事的。

周映輝簡單作答:“酒會。”

從前沈知華最擔憂小二沒什麽社交,十足的孩子,這男孩子不出去多見識、摸爬滾打是沒什麽大出息的。

一味地蹲實驗室,連個女朋友都遇不到。

沈知華結交的人多,經得事也多。

她曾經認真問過兒子,囝囝啊,你如實說,媽媽不是那種不開明的人,倘若你真得喜歡男人,我一時接受不了,但媽媽還是希望你能夠開心的。

沈知華生意談判桌上能喝趴男人,這些年來一路從個小專員坐到了啟明藥業的高管。如今公司業務戰線她也退到二線,支援、出謀劃策得多,已然半退休的閑適。

與許多所謂的事業女強人差不離,沈知華工作一味地往前沖,自然疏忽了家庭。

生老二前的那兩年,她與周永茂幾乎吵到要離婚,公婆都索性由他們去。

周永茂氣性最大的時候曾惡心過沈知華,你就是賣的,賣你的藥再賣你的肉。

沈知華也回他,所以說女人天性是懦弱的。你以為我不敢離了你,我純粹舍不得孩子,但凡我心再狠點,我他媽早就是九龍醫院內科貝副主任太太了,怎麽樣吧,周永茂,承認吧,你就是不如他!

那晚,周永茂對沈知華動了強,第二天,夫妻倆還做親朋好友眼裏的模範夫妻。

沈知華後來發現懷孕了,也想過不要,一來映現都五歲了,她實在沒精力顧兩個孩子並工作。

偏偏才兩月不到的身孕,她妊娠反應大到要命。母親規勸,怕是這一胎該是個女兒,生小子的時候沒見你這麽個吐法,這過日子哪能沒摩擦,你那樣要強的個性,擱哪個男人能輕易忍得了。

永茂已經是很好的一個姑爺了。自己學校課業那麽多,還要顧好現現的上下學,我和你爸哪有個頭疼腦熱,你但凡指派到他的,他沒有不到場的道理。

女婿只是半個子,做到這樣已經夠仁善的了。你還要怎樣,就依你,丈夫離了,孩子歸他,你就能清清白白去過你上等人的日子了?

人都是得不到的時候矜貴,誰都年輕過,愛呀情呀,放在蜜罐裏哪有不甜的道理;但你擱在油鹽醬醋裏試試,還一味甜到底就出奇了。

母親是個舊派人,他們眼裏,女人始終該站在男人後面的。換句話說,這女人處處要強要出頭,就不可愛了。

終究,沈知華沒舍得拿掉孩子。回去告訴周永茂這件事,他聽後也無動於衷,二人沒有長輩期翼地那樣和好如初。

日子久了,老二也生下來了,周永茂甚至疑心生暗鬼,他酒後失言,愈發看二子不像他親生的。

裂痕就是裂痕。再修飾打磨,你摸到原處,即便沒有模棱感,也清楚知道,它原本就是在這的。

周永茂對待兩個兒子有著本質的區別,他動用根本地要送映現出國讀書,但輪到映輝這般年紀的時候,他只字不提。父子倆從不親近,周映輝小時候更是怕極了父親。

沈知華恨透了丈夫,她從不替自己正名什麽,母親勸她帶小輝去做一次親子鑒定,消了周永茂的疑心,寄希望能冰釋前嫌,她也死活不允。

她惡狠發過誓,誰敢帶小輝去驗DNA,那她和周永茂的日子就到頭了。

最後是映輝自己。他學了醫檢,S大醫學院醫學檢驗專業的錄取通知書寄到家裏,幾乎狠狠掌摑了他們夫妻倆的臉。

兒子單手抄袋地立身樓梯之上,一邊上樓一邊說,

“你們賭氣地含糊著,可我有權利知道真相。”

“哥哥可以去國外讀書然後留在那裏,那麽我也就有自主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利。”

這些年,沈知華捫心,她虧待了小二很多。映輝是個看似隨心所欲,不爭不搶的孩子,但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再清楚不過。

兒子本碩七年下來,再往前數高中三年,男孩子該有的青春期,他似乎都很淡薄。

可是喜歡人這件事,即便再深刻地藏,細心去看,總有些破綻與不可抗力。

沈知華從前不說,是知道兒子也許就是年少氣盛,荷爾蒙的緣故罷了。

況且那位主也是相當於許了人家。

眼下,她卻覺得有些不好,

向家那位脾氣大上天的小姑奶奶,怎麽也不是映輝能吃得消的對象。

沈知華私心不私心,都這麽覺得。

☆、013(改)

周映輝晚餐做得清蒸白魚,燙菠菜。那菠菜該是用碗倒扣在盤上的,好看整齊的一個寶塔樣。

還有一個硬菜,鹵牛腱子。

是他前一天晚上鹵好的,切盤的時候,向明月正好歸家。

碗口大一片片碼得好好的擺盤,他竈上還有火,是他用剩下的鹵湯在鹵香蛋。

某人也不招呼她,向明月餓得前胸貼後背,今天婚紗主題的幾個櫥窗,和那大名鼎鼎的工作坊幾個工作人員起了點爭執,會上光喝咖啡順氣了。

她此刻要吃點碳水化合物飽飽胃,也不管他有沒有帶她的燒,拉開圈椅就入座等待投餵。

開飯了,開飯了。這一回家就有熱飯熱菜吃的感覺真好。

這段時間,她家裏的廚房都是周映輝在用。早上做早餐,他也給她帶一份,有時中式有時西式,晚餐亦是,他會的其實也是些快手菜,但決不失水準。

嚴格意義上,他是她人生年頭裏,碰到的第一個會做飯的男人。

老爹不會,老哥不會,周渠……更別提了。原本只是合住室友的話,向明月吃他的心安理得,可是中間囫圇本爛賬,她總覺得自己婊婊的,趕他出去硬不起心腸,還吃人家的,她拒絕承認在經歷過周渠的背叛後,有人一本正經地告訴她,其實還有人想著你,關鍵他的顏以及品行還讓她挑不出毛病。這種反彈式的虛榮感差點教唆她,嗯,幹脆昏頭罷。

向明月其實骨子裏很小女人,她渴望被愛的感覺。

生理心理俱是。

周映輝換成別的男人,哪怕比她小,她都會試一試,這是她挽尊以及重拾信心的一種方式。

可是他不行,他是擱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的男生,向明月不能想象,她同他,接吻,擁抱,還有……

大逆不道!

她腦子裏跳出這四個字的時候,他正巧拿筷子敲她的碗,喊她回神,“啊?”周映輝那張臉近在眼前,昨天這家夥沖她吐煙圈的畫面還在腦子裏,“幹嘛?”她梗著脖子,卻紅了臉。

“洗手,吃飯。大姐!”

向明月不無尷尬地逼動了身子,悻悻去洗手,暗暗發狠:就你一口一個大姐,下輩子也別想找到女人!

各自吃飯的時候,向明月用行動能力褒獎了周映輝那盤醬牛肉,他很快丟碗,吃白食的人主動提出收拾,他也就回房換衣準備去上班了。

“對了,那個鹵香蛋等晾涼了,整鍋端進冰箱裏罷,你也懶,省得你再洗一個鍋,嗯?”周映輝其實是想說,你只要擱冰箱裏,明天回來我弄分裝,省得你再沾手。

向明月沖他白一眼,你才懶!

結果向小姐就這點事都沒辦好。或者說,正因為周映輝埋怨她懶,她才想把那一個個雞蛋撈出來再洗了鍋。

周映輝T恤衫套頭穿衣的時候,廚房裏傳來滋裏哇啦的喊叫聲,有重鐵落地的咣啷聲,他嚇壞了,上衣都沒來得及穿,就應聲跑了出去。

一鍋醬湯灑了一地,雞蛋亂滾,向明月驚悚駭然的臉,腳邊全是湯,周映輝下意識伸手去抱她出這團狼藉裏,“燙到了沒?”

還好,吃飯前他關的火,湯在迎風口的窗邊晾了四十多分鐘,不至於滾燙,但脫了鞋的腳面還是有點紅,他抱她往廚房島臺上坐,開冰箱拿冰礦泉水,順腳踢過垃圾桶,替她急救沖洗降溫。

他一手抓著她腳踝,一手倒冰涼的水澆她腳面,她本能的應激反應往回縮,“別動,起泡了你更疼。”

連沖了兩瓶冰水,周映輝才丟了手裏的空瓶子到垃圾桶裏,擡起眼眸,怪罪她的口吻,凝眉,“你幹嘛的?”

他右手撐在島臺的大理石邊緣,向明月還呆呆坐在上面,與他平視,關鍵他光著上身,她負疚再有些羞恥地看著他,丟人丟大發了,“那鍋太重了……”她莫名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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